瓦罐山。
天色渐晚。
一道道声音,打破了夜的沉寂。
“报!”
“安宁县陈乡,当地偷偷殉葬,其乡长陈万宁从中谋取钱财,小舅子经营丧葬铺,散播大量不实消息,草菅人命!”
“报!”
“黄泥县水利失修,遭遇洪涝灾害,朝廷去年下拨的钱款不翼而飞,未见效果,正在调查!”
“报!”
“长乐县,当地官员,乡长,大户和巫师相互勾结,不惜活祭,肆意操控祭祀人选,从中谋取利益,兼并土地!”
“报!”
“万安县县令胡德海以堤坝年久失修,请朝廷拨款,并强行令当地百姓捐钱,共计十五万两,其一人贪污十万两,底下手下合计贪污三万两,今年大雨崩堤,一夜之间死伤三千六百三十三人!”
第一时间,清水县、安宁、万安三县的探子,便以最快速度赶到了瓦罐山。
他们的声音,回荡在这瓦罐山中。
高阳负手站在中心,听着一道又一道的消息,上官婉儿和绿萝站在他的身后。
高阳神色漠然,一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,面无表情。
这些消息,触目惊心。
修筑堤坝,两头拿钱,总计十五万两的银子,被贪污了十三万两,一夜之间,死伤三千六百多名百姓!
这些人,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辣!
王二麻子人麻了,他盯着高阳的身影,不住的吞咽着口水!
乖乖!
这他娘的真是活阎王!
大乾活阎王,真来睢阳郡了!
货真价实!
他差点晕了过去。
他居然当着活阎王的面,说活阎王不行……
这两个大比兜,真不冤!
但更让他心头一颤的是,活阎王好端端的,怎么在查整个睢阳郡的龌龊之事?
他想做些什么?
他不是贪官,一介毒士吗?
正当王二麻子心乱如麻的时候,高阳迈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。
一瞧高阳走来,纵然王二麻子这坑杀了无数商贾的黑店掌柜,心头也不禁生出一抹畏惧。
“大……大人……”
王二麻子畏惧出声。
人的名树的影,高阳的大名,他可是如雷贯耳。
高阳目光平静,盯着王二麻子道,“本官早就告诉过你本官的身份,现在信了吗?”
“小人有眼无珠,一双眼睛长到屁股上了,但还请高大人给个痛快。”
高阳摇了摇头,这让王二麻子一阵胆寒。
活阎王若想折磨他,那只怕他会生不如死啊!
但下一秒。
高阳的声音响起,令他极为意外。
“本官可以不杀你,将你送到前线,以军功赎罪,但你要帮本官做一件事。”
“否则,死对你来说,只是最痛快的选择。”
王二麻子闻言,骤然瞪大眼睛。
知晓高阳身份后,他都压根没有活着的念头,只求一个痛快。
高阳之名,在民间传颂的,甚至能让小儿夜间止啼,是真正的活阎王。
他王二麻子,也只是一个几百个月的宝宝啊!
但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道,“王二麻子只有一句话,只要高大人看的起我,两横一竖就是干,两点一力就是办,纵是万丈悬崖,三秒就能下,这就是我王二麻子的进步宣言。”
高阳若说直接放了他,他绝不会信。
但若是送到军中前线,虽然活着的机会也很渺茫,但终究多了一条活路!
这话,听起来很真!
高阳脸上露出一抹笑意,只是那笑意在火光的照耀下,冷的几乎要渗入人的骨髓之中。
“你是个聪明人。”
“本官会带你回清水县府衙,揭露你干的脏事,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,收买也好,威胁也罢,本官要你将本官抓进牢中。”
“言语要猖狂,态度要蛮横,天牢内,本官最多允许一鞭子,只能伤到皮肉,否则你会被卖到青楼,身子被枷锁固定住,以一个鞠躬九十度的姿势,你明白吗?”
高阳的声音很轻,却让王二麻子心神一紧,瞳孔一缩。
纵使杀人如麻的王二麻子,也两腿颤颤。
他虽不知高阳具体要做些什么,但他清楚的知道,活阎王若被关进了天牢,整个睢阳郡都将变天。
他王二麻子,将成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!
“是!”
“大人大可放心,只要回了清水县,此事并不难。”
王二麻子赶忙点头,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。
“吴广,先给他松绑。”
高阳吩咐了一声。
吴广立刻上前,给王二麻子松了手上的绳子,但他松开绳子的时候,还不忘捏了一把王二麻子的屁股。
“不要想着逃跑,否则坏了大人的事,被我吴广抓到了,那你可就遭老罪了。”
吴广邪笑一声,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盯着王二麻子缓缓说道。
王二麻子瞬间瞳孔一缩,如临大敌。
“大人大可放心,我王二麻子没有那么蠢!”
“去一边等着吧。”高阳淡淡的道。
王二麻子赶忙跑到一旁,朝吴广露出心惊胆颤的笑容。
不愧是活阎王的手下啊,口味很有点独特啊!
“这番话,不像演的。”
吴广一脸诧异,随后道,“大人,什么演的?”
“实不相瞒,属下就喜欢脸上有美人痣的,这王二麻子很对我的胃口。”
高阳:“……”
很快,众人下山。
马车沿着前往清水县的官道,一路横行。
马车上。
上官婉儿看着高阳,开口问道,“高阳,你带王二麻子回清水县报官,所为什么?”
按照王二麻子在清水县的关系网,只要他肯配合,必定能将高阳关进大牢。
但这样,事就大了!
高阳看着上官婉儿一张极为漂亮的面庞,他淡淡的出声道。
“天下事,要想掀起足够大的动静,那就离不开炒作。”
“百姓受欺压已久,要想激起他们心中的波澜,并且以最快的速度,将消息传遍整个睢阳郡,光靠瓦罐坟,远远不够!”
“本官声名狼藉,说个不好听的,大乾官场,官官相护,百姓会信本官为了瓦罐坟,心生不忍,因此为他们出头吗?”
上官婉儿一愣。
高阳继续的道,“百姓不会信的,反而会觉得这消息万分可笑。”
“但本官暗访遭黑店坑杀,亲上府衙报官,却被官商勾结的县令打入大牢,遭受酷刑,极尽嘲讽,因此大怒,要问罪整个睢阳郡,是不是更加令百姓相信?”
“本官要做的,就是以身入局,令这一切宣泄和愤怒,都合理起来!”
上官婉儿盯着高阳平静的脸,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。
若如高阳所说,整个睢阳郡的百姓,皆会热血沸腾,各地官员也会瑟瑟发抖。
“本官恶名扬天下,以恶制恶,无人会说本官,但为善治恶,本官会成为天下百官眼中一个极为不稳定的人。”
“这没必要。”
上官婉儿低声的道:“可这样对你来说,有些不讨好了。”
“无妨,君子论迹不论心。”
说完,高阳靠着马车小憩。
上官婉儿一双美眸,则是紧紧盯着高阳,似乎要将这张脸牢牢的刻入脑海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