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坐在饭桌边时,青瑶很是淡然,仿佛习以为常的样子,再度引起傅明哲的注意。
而青瑶的注意力,却放在了汪雨晨的身上。
小孩子多数都是大嘴巴,傻乎乎地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,哪怕别人不问,肚子里也装不了事情,会为了得到别人的关注,寻找存在感,主动往外说……麻烦得很!
当初这小鬼头蜷缩在楼道里,好像是饿晕了过去,被原主小姑娘发现,动了恻隐之心,自己都吃不饱,还分了他一半吃的。
小屁孩缓过来,转头就把事情告诉给他“爸”了。
后来才有了邻居男主拿小孩子博取同情,骗取原主东西的缺德事。
按照青瑶冷心冷情的性子,是绝不会多管闲事,捡个麻烦上车的。
可原主认识这孩子,还对他很好,被算计致死的原由,也是出来寻找这小屁孩。
如果没有其他目击者,就跟灭口那些“蘑菇”人一样,她可以全身而退。
然而麻烦就麻烦在……小东西就倒在那孩子旁边。
不把这俩一起捡回来,小东西会不会闹不好说,她的人设却是必然崩塌彻底,难以挽救的。
青瑶抬眼注视着小屁孩头顶的光雾,一片纯然的白,无声叹气。
是个一点儿心眼都没有的傻白甜啊……愁人。
就在青瑶回忆着,当初是如何教育小东西,让他长出八百个心眼子时。
另外那一大一小,神情都写满了不真实,把这当成了最后一顿美餐!
俩人都不认为,小嫂子/大姐姐会一直收留他们。
他们不过是在大街上偶遇,因为是熟人,她才会伸把手救了他们。
也许吃过这顿饭,他们就会被赶下车。
一大一小都觉得青瑶性子变了,她连这么好的车都有了,应该已经有了去避难所的名额。
哪怕是傻白甜的汪雨晨,都没敢天真的认为,大姐姐会好心地把他送回家。
一顿饭,先喝粥,再吃饭,有汤喝,有肉吃,还有鲜甜的玉米,朱红的枸杞作配,色香味俱全,勾人食欲!
青瑶准备的量并不多,毕竟三人都是至少有两个月都保持着吃不饱的状态,需要少食多餐,循序渐进地增加食量,给身体一个缓冲。
两大一小都吃了个六分饱,连青瑶都有种意犹未尽之感,就更不用说另外那俩了。
舒舒服服洗过澡,祭过五脏庙,正是最放松的时候。
青瑶把像舔过似的碗盘都丢进洗碗机,转身时,桌面已经被汪雨晨认认真真地擦了两遍。
傅明哲像个破罐子破摔的大爷,但也能从他紧绷的脸上,看出几分疑虑和吃人嘴软的不自然。
看到饭后还有饮料和甜点,一大一小眼睛都直了。
傅明哲喉结微动,她怎么知道他喜欢这些的?
自他车祸后,家里捏着他的工资卡,得知他需要动手术,至少要花几百万还未必能站起来,都不肯在他的手术单上签字。
外伤结痂就强行让他出院回家,他这个残废在这个家里,就再没了以往的待遇。
按理来说,他的小嫂子不可能知道他这些喜好……
难道她也喜欢?
只有这样才能说通,她随手就能拿出这些来!
看着以前不放在心上,以为什么时候想吃,什么时候就能买到的寻常东西,现在却是花光他一个月工资,都未必能尝上一口的稀缺玩意儿,傅明哲的心情无比复杂。
她…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
看着大大方方落座在对面的年轻女孩子,傅明哲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她。
印象中的阮青瑶唯唯诺诺,总是缩着肩膀垂着头,刘海遮住那一脸的怯懦愁苦。
说实话,傅明哲很看不上像她这样的人,一张哭丧脸,看了就倒胃口,没有自己的主见不说,还是个圣母转世。
可现在的阮青瑶,简直判若两人!
脊背挺直不再怯弱的她,一举一动都有着内蕴其中的矜贵。
脸上无悲无喜,犹如老僧入定,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定神闲,却凸显出了那张脸的完美精致。
做事我行我素,雷厉风行,很有主见,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特立独行。
想起被堵在浴室的窘迫,没穿衣服被无视的怀疑人生,被当成等身抱枕轻松抱来抱去的难以置信……还有这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华房车。
她的一系列变化,都让她像是一道难以解出的谜题。
过去的三个月,她的什么是真?什么是假?
又谋划了多久,才借此次寻找隔壁家孩子的机会脱身?
他被人找麻烦,又被她所救,是巧合还是她的手笔?
如果傅明哲头顶的黑肥啾,能把他此刻的复杂心情也具现化出来的话,那必然是顶着一头的黑色小问号!
“说说吧,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情况?”
傅明哲的纠结,被青瑶软糯中掺杂的沁凉寒意惊飞。
他从她的声音中,听出了淡漠的疏离。
是要请他们自觉离开了吧?
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没有共同语言,也不该有交集。
他们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,连熟悉都算不上的陌生人。
傅明哲心中如是想着,嘴上说的却是:“家里只有两个名额,我被赶出来了。”
话出口,傅明哲就险些咬了舌头。
这话真是他说出口的?
那个仿佛向家长告状的委屈语气,真的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?
傅明哲意外的坦诚,让青瑶终于正眼瞧他了。
不得不说,小东西的智障二号碎片,长相也很妖孽。
江云衍是一眼惊艳,越看却越觉得危险,被他带着恶意的眸子注视久了,会有种一眨眼就会被带到奈何桥上,一脚踹下去被恶鬼撕碎分食的惊悸感。
而傅明哲这张脸同样一眼惊艳,那双丹凤眼,左眼下艳红的泪痣,与江云衍别无二致,但脸型、眉形、鼻型、唇形的差异,却区分开了两块碎片。
傅明哲的长相偏向于老学究的古板,同样戴眼镜,江云衍看上去是风流不羁,傅明哲则是书卷气息极重。
被傅明哲直视,尤其是他的眼神还很不友善,带着审视的锋锐时,仿佛面前存在着一把直指自己的手术刀,随时都有可能被当成大体老师剖开。
那种无处遁形,被人当成犯人般质疑审问的感觉,任谁都承受不来。
但,青瑶却依旧淡定如初,声线没有半丝改变,转眸问小屁孩:“你呢?又为什么跑出来?”
汪雨晨脖子一缩,有些怯怯地难过。
“我……爸爸不要我了,说是,说是要跟傅阿姨结婚,让我自己去找妈妈,以后跟妈妈一起生活。”
青瑶:……